易網在線健康導讀:28日,三元橋地鐵站,無證經營的早餐車圍住了護欄。北京市餐飲協會稱全市有8000輛黑早餐車。從2002年北京市推行早餐工程,……
28日,三元橋地鐵站,無證經營的早餐車圍住了護欄。北京市餐飲協會稱全市有8000輛黑早餐車。
從2002年北京市推行早餐工程,在全市范圍內設置正規早餐車網點起,至今已經過去11年的時間。這11年間,北京市的態度幾經轉變,從決定大力推廣早餐車,到去年7月,市商務委下發文件,將早餐車行業列為不鼓勵業態。
多年經營下來,當年中標的5家早餐車企業,兩家因虧損退出,而剩下的三家,要么“要死不活”,要么被人收購重組。
多家經營者稱,統一加工、配送等規定,加高了早餐車成本,同時外部黑攤點的無序競爭,更讓公司和攤點雪上加霜。
據北京市餐飲協會的數據,北京市僅約有1000輛正規早餐車,但街頭還有8000輛以上的非正規早餐車在經營。
當年“意氣風發”的早餐工程,如今在經營者和經營公司的眼中,已成了雞肋。歷經十余年的北京“早餐車模式”將何去何從,仍是困局。
經營早餐車多年的袁國禮,就要干不下去了。
11月24日早上8點,在朝陽區十里堡華堂商場西側一座過街天橋下,袁國禮的佳明佳陽光餐飲公司早餐車,擺在了“人”字樓梯下方的正中間。因“人”字兩邊的樓梯口,各有六七部沒有手續的流動早餐車,袁國禮這里幾乎成了客流死角。
袁國禮說,這半年尤其艱難,“就拿雞蛋灌餅來說,別人一早上能賣出100多個,我們只能賣出去30多個,扣去成本、房租、飯錢,幾乎不賺錢,孩子讀書都是用的老本。”
袁國禮的遭遇,也正是他所屬的佳明佳餐飲公司的縮影。
干不下去的早餐車
當年中標的5家早餐車企業,兩家因虧損退出,而剩下的三家,要么“要死不活”,要么被人收購重組。
袁國禮的早餐車可能因位置特殊導致困境,但好位置的攤點情況也不樂觀。
在三元橋地鐵站門口經營早餐車的劉女士,也屬佳明佳公司。位置靠近地鐵口,人流量大,按說應是賺得盆滿缽圓,但劉女士卻是連連嘆氣。
12月18日凌晨5點,劉女士和丈夫在搬下公司貨車配送過來的卷餅、豆漿等餐點后,立即拆了外包裝擺上早餐車。
到了上午9點半,雖然還有客人,但他必須收攤,這是市商務委限定的正規早餐車的經營時間。
收攤一結算,夫妻倆賣了200多個卷餅、100多杯豆漿,流水有1000多元。按照公司規定,她只能提取營業額的20%,僅約200元。
“基本上,我跟我老公一起經營,一個月平均每人有3500塊的月收入,這在公司掙得還算多的,有的攤位,夫妻兩個人,一個月總共只能掙2000多元。”劉女士說,她們公司以前有300多臺早餐車,可如今只有百余臺還在硬撐,很多人都不想干了。
這樣的情況并非佳明佳公司一家獨有,其他多家早餐車企業下屬的攤點,經營也是舉步維艱:東城多個早餐車攤點每天流水不足千元;石景山多個攤位變為小賣部,甚至直接廢棄……
“從2002年到現在,早餐公司年年虧損,慘淡經營。”佳明佳公司董事長楊垚也證實了劉女士的說法,稱在金三元公司早期,有350多輛早餐車,每天十多萬的營業額,但之后,虧損的金三元幾乎停止了配送,營業額最少的時候,每天僅有8000多元。金三元被佳明佳收購后,目前公司也只剩100多輛早餐車還在經營。
當年5家中標企業之一的馬蘭拉面,當年即虧損退出,千喜鶴餐飲也于多年前退出。目前,僅剩北京首鋼飲食、成龍華天、佳明佳3家,在虧損局面中支撐。
“公司賺不到錢,加盟的經營者也賺不到錢,自然沒人愿意干了。”早已退出早餐車市場的馬蘭拉面一名工作人員說。
從扶持到“不鼓勵”
“2002年開始搞早餐車工程時,有160多家企業競標,北京12個局委辦參與選擇。”首鋼飲食的一名負責人回憶。
如今的正規早餐車公司經營雖舉步維艱,但在當初,很多公司“削尖了腦袋”都沒擠進這個行業。
據當時媒體報道,2002年啟動的北京早餐工程提出,在市民聚集的社區、街道設置早餐亭、早餐車,由指定餐飲企業統一配送早餐,用以解決北京人吃早餐難和早餐不衛生的問題。
相關部門曾在招標會上發布一組數據稱:“2/3的市民經常要在外面吃早餐,其中有70%的市民對早餐市場不滿意。以北京市8個城區常住人口670萬人、每人早餐消費2元計算,如果除掉30%不吃早點或在家吃早點的人,北京早餐市場每天少說也有近千萬元的市場。”
這些數字刺激著商家的神經,早餐市場被人們想像成了一個富礦,先后有160多家企業參加北京早餐工程的招標。在競標過程中,商務部門將最低入圍投資額由原來的500萬元提升到800萬元后,仍有20多家企業競標。
首鋼飲食當時的一名負責人回憶,相關部門提了兩個要求,一是必須有社會化服務經驗,二是必須有800萬元的注冊資本金。最終,首鋼飲食、馬蘭拉面、千喜鶴餐飲、成龍華天、金三元五家企業競標成功。
這個“富礦”并不好挖。
“我們先后投入資金建立了配送中心、加工中心,購買了冰箱、微波爐、電蒸鍋等配套設施,但干下來之后,跟我們首鋼飲食一樣,競標成功的幾家企業在當時的年虧損額都在百萬元以上,馬蘭拉面和千喜鶴陸續因為虧損退出市場。”
早餐車模式發展受阻后,2009年,北京市再次啟動早餐示范工程招標工作,這一次,則主要針對實體早餐店。
與此前的早餐車扶持政策不同,此次北京市商務部門不僅對申報餐飲企業的早餐品種、供應時段做了明確規定,同時還要求固定座位數不少于50個。也就是說,已明確鼓勵有經營場所的“坐店”模式。同年,首批999家早餐經營示范店掛牌,遍布全市16個區縣。
到了去年7月,市商務委下發文件,明確不再審批新的早餐車網點。至此,11年前主打的早餐車,已被列入“不鼓勵”的業態之一。
“卡得太死”
“統一配送、限時營業等,都擠壓著正規早餐車的利潤。”
當初政府扶持的便民工程,早餐車如今為何在經營和政策上均陷入困境?
曾在成龍華天公司工作的劉先生坦言,起初以為這個市場大,很好做,但投入之后才發現根本賺不到錢,“統一配送、限時營業等,都擠壓著正規早餐車的利潤空間。”
佳明佳董事長楊垚認同這個說法。她說,正規早餐車的食品必須配送,而不允許現場加工,所有的食品都得在車間生產,由物流車配送,開支大,公司和攤點承包者只有一兩成的利潤,在餐飲業屬于利潤最低的。
首鋼飲食一名工作人員也感嘆,“同樣是開飯館,賣炒菜的毛利可達六七成,而包子油條的毛利最高只有兩成,但人工成本基本一樣。除此之外,一個早餐亭還需要投入4萬到5萬元,每輛流動的早餐車約2萬元,而早上用車把餐點配送到全區各個網點,也需要花錢。”
幾家公司都重點提到了食品配送,這一要求,來源于商務部出臺的一紙規定。
2008年,商務部出臺《早餐經營規范》,規定正規早餐車不允許現場加工熟食,正規早餐車只能售賣包裝好的食品,并配送到各早餐車網點。
這份規定,是在商務部商業改革發展司的牽頭下,由中國烹飪協會具體組織起草完成的。中國烹飪協會曾表示,“早餐的網點設置、衛生保障、品種搭配等都與社會經濟的發展存在著不協調性,因此,加緊制定并出臺早餐的相關標準迫在眉睫。”
“規范當然好,但這個規范卻把我們卡得太死。”首鋼飲食一名內部人士說,早餐車公司一方面需要車間統一制作,還要專車逐攤送貨,增加了成本,另一方面,配送的早餐食品送到后,已經處于半溫熱狀態,且品種可選性較小,消費者對此不買賬,更愿意到野攤點上吃現場加工制售的灌餅,我們根本沒有競爭力。
競爭中落了下風
“黑早餐車什么好賣賣什么,我們的餐點幾乎沒變過。”
沒競爭力,是相對于黑早餐車所言。
“黑早餐點太多了,與我們相比,他們不用交費,賣什么東西都由自己決定,還能選擇更好的位置。”袁國禮說,他的早餐車點位是11年前選定的,本來在一個公交車站旁,但后來公交站換了位置,附近還架設起了一座過街天橋,天橋這端的“人”字樓梯口,分別圍著六七輛非正規早餐車。
這些所謂的“車”,幾乎都是三輪車改裝的:車斗里放上蜂窩煤爐,上面支口鍋或烤爐。
這些黑早餐車賣的早點五花八門,剛出鍋的包子、饅頭、油條,新烙好的灌餅、卷餅、攤雞蛋,熱氣騰騰的豆漿、稀飯、豆腐腦……
11月24日一早,袁國禮附近的多家黑早餐點圍滿了市民,攤主忙得連找零錢都讓顧客自己從錢箱里拿。而袁國禮這里,只有一些忙著趕時間、不愿在其他攤點排隊的市民跑來買早點。
“不是我們不想掙錢,而是配送來的東西實在沒市場。”曾承包首鋼飲食早餐車的王先生說,包子、油條等早點,都是做好之后用貨車送過來的,有時候放到餐車上都已經半溫了,特別是天氣冷的時候都涼了,沒人愿意買,而野攤點上現場制作的灌餅、現蒸的熱騰騰的包子,更受顧客的歡迎。
在朝陽十里堡華堂上班的張慧,來京工作了3年,早餐基本都是灌餅、油條之類。“知道是野攤兒,但中國人吃早餐,一向都是吃包子、油條、烙餅,比正規早餐車上的面包牛奶合口味多了。”
“我每個月最低也有一兩萬的收入。”在石景山經營黑早餐車的黃先生算了一筆賬,一個煎餅雞蛋成本0.5元、面粉等其他材料成本0.5元,成本合計1元,以售價3元計算,一個煎餅約有66%的毛利潤。“在地鐵站門口,基本上一天能賣出六七百個煎餅。”
雖然也怕城管查,但只要眼力好,看見城管來了就換其他人多的地兒再賣,生意不會受太大影響。“別看這活兒不怎么體面,但能養活一大家子。”黃先生說,老鄉間還流傳著有人靠賣雞蛋灌餅,開寶馬回家的故事。
除了流動黑早餐車外,市場上還有很多街道、企業自己設立的“半正規”早餐車。
作為取得朝陽區唯一早餐車經營權的佳明佳公司,就對呼家樓街道的20多輛綠色早餐車無可奈何。其中一名攤主稱,他們的車是街道設立的,“每個月交3000到6000的費用給街道,都按地段來交費。”
佳明佳公司一名市場督察頗為無奈,“我們是能在朝陽經營早餐車的唯一公司,但卻進不了呼家樓街道。他們自己辦了早餐車,這個問題我們向上面反映過,但沒用。”
早餐車困局何解
“是不讓現場熱加工,但沒人管,而且不賣這個,哪兒來的生意?”
雖然不再被“鼓勵”扶持,但市面上早餐車混亂的現狀,還是引起了政府部門的關注。
12月初,石景山西多士公司的60余輛手續不全的非正規早餐車,遭到了當地城管部門的取締。隨后,石景山區的非正規流動早餐點,也陸續被取締。
石景山區商務委稱,西多士公司早餐車被查,是因為工商部門發現,該公司涉嫌“超范圍經營”,同時,還因占道經營,所以被查處。
相對于政府對黑早餐車的治理,一些正規早餐車企業卻似乎放棄了“管理”。
12月10日,東城區幸福大街路口的成龍華天公司的早餐車經營者,正在制售雞蛋灌餅。“是不讓現場熱加工,但沒人管,而且不賣這個,哪兒來的生意?”
該公司的一名工作人員表示,現在企業已經基本不配送熟食了,僅依靠一些加盟費來維持運轉。
12月17日,石景山區魯谷大街上,首鋼飲食的早餐亭內,僅有一個角落里放置著包子等早餐食品,其余地方擺著飲料、零食等,與小賣部無異。該亭的經營者表示,“賣早餐只是一個形式,這個亭子也是我從別人那里轉租的,沒有規定說必須賣什么。”
“金三元虧損后,我們注資3000萬收購重組,建立了有食品安全認證的廠房、加工中心和配送中心,設計了新型的早餐車,現在,已經開始進行新早餐車、新早餐食品的試點了。”北京佳明佳公司董事長楊垚說,如今希望能把北京這邊的早餐也做起來,畢竟老百姓還是有吃健康早餐的需求的。
如何解決早餐車困局?北京市餐飲協會會長湯慶順說,光靠打擊黑攤點是行不通的,因為早餐市場的需求擺在那兒,“有市場肯定有人會做這門生意,我們需要考慮的是,怎么樣讓正規的早餐車企業能夠賺到錢,同時還要考慮如何讓非正規的早餐車更加營養、健康,并將他們納入到正規軍之中。”
湯慶順表示,一方面政府應放開對早餐車企業條條框框的約束,比如配送的規定,另一方面,考慮到早餐車企業營業時間短,人工投入大,在稅收政策方面也應該稍加傾斜,這樣整個市場才能更加有序。
湯慶順還舉了個例子,“幾年前,我去新加坡調研,早上去吃早飯,我就看到,樓下一個不足30平米的鋪子,被分割成四塊,有四家攤販把餐車推進去,各占一個角落,有人在賣粥,有人賣印度拋餅,有人賣面條,他們其實都跟早餐車的形式差不多,但新加坡就沒有規定說非要統一的配送,這樣一來,顧客的選擇也豐富,而且衛生和市容也得到保障,管理起來也方便,我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。